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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定路上远逝的笑声、哭声、叫骂声

2024-08-29 13:07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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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以前一条马路上的居民,只用一只自来水龙头,现在一户人家就有几只水龙头;一条马路上的居民,只有一个厕所,现在一户人家就有两三个厕所;一条马路上的居民,只有一个电话间,现在连八九十岁的老人都是人手一部手机。这条马路以前每天都有笑声、哭声、叫骂声,是上海典型的棚户区。不过,这条马路现在已经不住居民了,也听不到骂声、哭声和笑声了,但是从这里搬走的居民没有一个不怀念这里。这条马路叫平定路。

  平定路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路,连很多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在哪里。这条路长只有265米,宽10米,位于杨浦区南部,北起杨树浦路,南到黄浦江边,路西侧的居民与上海制皂厂仅一墙之隔。这条路是1905年规划的,1914年建成,取名“密索尔路”。1915年改以山西省平定县为名。沿路两侧为棚户简屋,东侧有公利振动器厂和杨浦燃料厂。

 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平定路南头的黄浦江岸边是一个煤炭码头,每天一辆辆卡车川流不息,从这里把煤炭运到市区的工厂、学校等单位。由于车辆多、车子重,马路被碾得坑坑洼洼,往往刚修好没几天又被碾坏。因为路面坑坑洼洼,所以卡车上的煤经常撒落一地。平定路与杨树浦路是丁字路,运煤车从平定路驶进杨树浦路转弯处,有的车速较快,撒落的煤就特别多。平定路两边居民,每户人家都备有扫炭的硬扫帚,煤炭撒在哪家门前,周围几户人家就抢着去扫回来,自家烧剩下后再拿去卖点零用钱。

  虽然扫来的煤可以卖钱,但平定路上的人并不愿意这条路上有运煤车。一是道路两旁居民房屋都是自家搭建的,多为一层,有少数两层,都很简陋,门对着马路,没有隔离带,三两步就走到路中间,很不安全,有小孩的人家更是担心。一户姓王的人家,被一辆吊车把平房刮倒,全家人幸亏在外,否则性命难保,后来赔偿他们盖了两层楼房。二是卡车扬起的灰尘特别多,而且是黑乎乎的,一天下来,家里的桌凳上、橱床上到处落了厚厚一层灰。三是邻居经常为扫煤吵架。这条路的居民曾多次向有关部门要求停止卡车运煤,结果只是晚5点到早8点禁运,白天并未停止。

  每天晚5点以后,家家户户便把自家门前扫干净,洒些水。夏季,每家每户都把饭桌搬到门外马路边上吃晚饭,张家什么菜,李家什么菜,既看到又闻到,真是“一家烧猪肉十家闻肉香”。隔壁邻居关系比较好的,还会坐到你家饭桌前,夹几筷子他喜欢吃的菜。谁家亲戚来了带点好吃的菜,就会东家送一点西家送一点,大家分享。不少年轻人都像王家大小姐一样,端着饭碗串门,最远的能从马路这头跑到马路那头,甚至把饭碗遗忘在别人家。

  夏季,每家每户都会在晚饭后,把躺椅搬到家门口马路边上,旁边放只方凳,凳上放着茶杯,大人小孩都是手摇芭蕉扇或蒲扇。那时候没有电风扇,更谈不上空调。有的人围在一起聊天,有的在路灯下下象棋、打牌,小姑娘则跳橡皮筋、跳“房子”。后来平定路有两三家人家买了收音机,很多邻居就围在他们家门前听收音机。再后来两三个小康家庭买了黑白电视机,每天晚饭时把电视机搬到外面架起来,邻居们就会陆陆续续围过来。那时电视台正播放一部连续剧叫《霍元甲》,很多人早早地就带着凳子等候在电视机前,人多的时候是里三层外三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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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平定路几十户人家只有一个共用的自来水龙头,排队用水是每天都碰到的事,家庭主妇每天要排好几次队。为了少排队,每家每户都有一口水缸,尽量在人少的时候担水把水缸盛满。淘米、洗菜用水量大,通常又是用水高峰,常常要排很长时间队。用上水的人,都想把菜和米多洗几次洗得干净点,排在后面的人就会骂骂咧咧,就这样天天都会发生口角。洗衣用水量更大,一般人家都会选择大家上班了、过了用水高峰后再洗;但有的人家是双职工,只能在大家都用水时把衣服拿到水龙头四周的水泥地上洗。因为用水高峰一个接一个,水龙头是不关的,一不当心,不是洗菜的脏水溅到洗干净的衣服上,就是洗衣的脏水溅到洗干净的菜上,这样不但经常引起争吵,还常常大打出手。另一种引起争吵的情况就是插队,故意插队的人不多,有时两个人排在一个人的后面,再后面就形成了两排长队,轮到这两排队伍的时候彼此各不相让。水费按人头收取,收费的人由各家轮流,这户人家这月收好后,把一面小红旗插到另一户人家门上,下个月就是另一户人家收费。

  平定路几十户人家只有一个共用厕所,所以这里也是吵骂打架的高发区。要说用水排队时间长点没多大关系,可内急排队时间长就尴尬了,所以家家户户都有马桶或痰盂。这里每天清晨的一大景观,就是生煤球炉时的烟雾腾腾及煤气味、涮马桶沙沙作响及屎尿味。平定路人洗澡,冬天男女老少去大众浴室。夏天可就麻烦了,男人们还可以穿条短裤在马路边上淋浴,女人们只能在室内洗澡,且其他人都得去室外,因为那时每户人家人口都不少,住房小的只有一二十平方米,多的三四十平方米,没有单独房间,床与床之间就一布帘相隔。

  平定路北头过军工路,有一个电话间,里面只有一部打进来的电话机,两部打出去的电话机,平定路居民与外面通讯都靠这个电话间。可想而知,为了争着打电话,吵吵闹闹也就免不了。电话间每班两个阿姨值班,一个负责接电话、用小纸条记下回电人的门牌号及回电号码,收取打出去的线分钱。另一阿姨手提小喇叭,上门给回电人送回电号码小纸条。当年人们通讯的另一种方式是电报,平定路胡家伯伯的老家在外地农村,老父亲在老家病重,夜里一听到摩托车嘭嘭声就紧张,生怕送来父亲病危的电报。

  那时候平定路人,有一种说不清的“渐忘症”,骂起来污言秽语骂到祖宗八代,打起来女人扯掉衣服、男人扯掉短裤都是常有的事,但不隔三天,甚至一转脸就忘了,邻里之间又是其乐融融。

  平定路上还发生过一件真实有趣的事,用屎尿盆盛肉圆上酒席桌。那时候结婚办喜酒都在家里,极少去酒店。有个姓沈的人家儿子结婚,和其他人家一样,请厨师到家里来烧菜。家里只能摆一两桌,在隔壁和对面人家再摆上几桌。这天,对面秦家人都到楼上活动,把底楼让给沈家摆了两桌酒席。

  中午,秦家去楼下取屎尿盆,一岁多的儿子要大便。秦家发现外面砖堆上的屎尿盆不见了,又到底楼四周墙角看一看,也没有,屎尿盆弄到哪里去了呢?一酒席桌上有人正在打趣,逗得大家哄堂大笑。抬头看一眼逗趣人,无意中看到屎尿盆就在酒席桌,里面盛着青菜和肉圆。“这怎么得了,作孽是要遭天谴雷劈的。”她慌慌张张把端菜阿姨拉到门外,告诉阿姨盛肉圆的盆子是屎尿盆。阿姨又慌慌张张去告诉厨师,厨师也一阵紧张,说他看盆子干净就用了。那该怎么办?厨师很快冷静下来说:“你们千万别作声,否则大家都吐出来了,以后也不能说。”

  酒席桌上的人,有的说肉圆做得味道很好,有的说冬天青菜就是鲜。盆中的肉圆吃光了,就剩下青菜了,有个人在盆中翻来翻去,说自己少吃一只肉圆。那时候一般人家不到逢年过节是吃不上猪肉的,所以喜酒习俗是每人三只肉圆。查来查去,是一个小孩多吃了。那时候大人带小孩吃喜酒,小孩是没有席位的,只能自带一只小碗站在大人身边吃,肉圆也是没份的,只能大人省下来给小孩吃。原来这个带小孩的大人,省下一只给了小孩,小孩边上的另一个大人也省下一只给小孩,小孩听说每人三只自己又去夹了一只,大人却没看到。

  上世纪90年代初,杨浦区进行“365”危棚简屋改造,平定路上的居民房屋拆迁了。人口少的家庭选择殷行地区安置,人口多的家庭选择在浦东安置,因为那时人们还是习惯于“宁要浦西一张床,不要浦东一间房”,尽管到浦东去房屋面积可以大一点。还有人要钱,去买商品房。平定路拆平后,煤炭码头也停用了,后来这里建成了蔬菜批发市场。近年来,随着滨江沿岸开发力度的加大,现在蔬菜批发市场也关掉了,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滨江的一大景观。

  平定路上的老居民,后来碰到一起就会讲起那些往事,总觉得那段日子是美好的。但是,谁还愿意回到那个年代去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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