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代人跟父母鲜有亲密的举动。小曦同学二十多岁了跟我和她爸还会搂搂抱抱，我不记得上一次跟我妈靠得这么近是什么时候。

　　我妈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。小学二年级，我妈和两个妹妹还在老家，我因为要上学，先转到了邹城跟我爸生活了半年，一个学期结束，寒假回老家过年才见我妈。

　　过完年回到部队，我爸有个战友，我们都叫他王叔叔，他问我：你妈大半年没见你了，她没哭吗？

　　我妈年纪大了，以前偶尔陪她一起散步，想拉着她的手，她往往会下意识地甩开。我那时候想过：我妈不喜欢亲近别人。

　　之前说过，发明陪护椅的人配享太庙。现在也觉得发明移动坐便器的人、发明轮椅的人，跟发明汽车火车飞机电灯……的人一样伟大。

　　跟家里一米八的舒达床垫肯定没法比。所以今天回家午睡一个多小时，倍感幸福。

　　前几天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民工模样的人，躺在路边睡着了，经过他旁边还听到了呼噜声。我已经走出去几米远，又转身拍了张照片。

　　小曦同学嫌弃她房间的窗帘遮光效果差，影响睡眠。我买了新窗帘，还没来得及换上。

　　我失眠时也会找各种原因。住酒店最烦电视机路由器空调等指示灯的亮光，家里卧室空调必须调至睡眠模式、灯光关闭……

　　现在？病房空调噪声也可以忽略不计，宽不到50公分的陪护床也能倒头就睡，三更半夜谁开灯也觉得正常。

　　病房里的灯即便是息了也有亮光。过道里灯光透过玻璃透进来，看什么都很清楚。

　　五十多年前？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吗？那时候，她肯定没有想过自己五十多年后的样子吧？也没想过怀里的女婴，有一天还会躺回她身边，自己成了需要被照顾人……

　　而我，现在会想到自己小时候，曾经被我妈温柔地对待过，把屎把尿，大冬天去汪里（注，池塘）洗我的尿布，也许正是因为这个，她后来才得了关节炎……想到这一点，就觉得无论我妈现在及今后需要什么样的照顾，都应该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啊。

　　有人说“人变老是一夜之间的事”，有人说“人变老是一个缓慢的过程”。我至今的答案，可能更倾向于后者。最近几年，每次从青岛回来，都觉得我爸妈又老了一点……

　　2018年我陪他们去办护照，那时我妈的身体还能出国游，在那之前的一年，我还陪他们去了庐山。隔了一场疫情，现在，我妈去青岛游都不现实了。

　　我爸这两天没到医院看我妈。打电话叮嘱我妹妹，让我妈还是银河官方官网得活动活动，不然肌肉萎缩容易摔倒。

　　我也担心我妈一躺这么多天，可别不会走路了……摸摸她的腿，肉是松弛的，好像也细了很多。

　　前几天看到一个说法是“小腿粗的人心脏往往更强大”，从小觉得自己腿粗是个缺点，流行长筒马靴的年代都不曾穿过，呵现在腿粗成了优点，那也得感谢父母把我们生得很健康……

　　又想起我爸说，小时候一群小孩在院子里玩，他不看脸只要看腿就知道哪个是自己家的孩子。

　　前几天的一个晚上，病房熄了灯，我以为我妈睡着了，就跑到护士站对面的连椅上坐着修改文章。过了不到十分钟，听到一声呼唤，我妈在喊我的名字……

　　我妈说：你吓了我一跳。我心话你上哪去了？黑灯瞎火的，你可别要地（要地，读Yao de，方言，到处）去哈。